首页 > 其他 > 契诃夫短篇小说选百度百科 > 第40章

第40章 第3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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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果子吃。

    我心想:实际上,世上心满意足之人何其多!这是一种多么令人压抑的力量!你们看看这种生活吧:强者蛮横无理,游手好闲;弱者愚昧无知,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;到处是难以想象的贫穷、拥挤、堕落、酗酒、虚伪、谎言……与此同时,每一个家庭和每一条街道却都安安静静,人们心平气和。

    在城里五万居民中,没有一个人会大声疾呼,公开表示自己的愤慨。

    我们所看到的,是人们上市场采购食品,白天吃饭,夜里睡觉,他们说着自己的生活琐事,结婚,衰老,平静地把死去的亲人送到墓地。

    可是我们看不见那些受苦受难的人,听不见他们的声音,看不见在生活背后发生的种种惨事。

    一切都安静而平和,提出抗议的只是不出声的统计数字:多少人发疯,多少桶白酒被喝光,多少儿童死于营养不良……这样的秩序显然是必需的。

    显然,幸福的人之所以感到幸福,只是因为不幸的人们在默默地背负着自己的重担。

    一旦没有了这种沉默,一些人的幸福便不可想象。

    这是普遍的麻木不仁。

    真应当在每一个心满意足的幸福之人的门背后,站一个人,拿着小锤子,经常敲门提醒他:世上还有不幸的人;不管他现在多么幸福,生活迟早会对他伸出利爪,灾难会降临――疾病,贫穷,种种天灾人祸。

    到那时,面对他,谁也视而不见、听而不闻――现在他不也是看不见别人、听不见别人吗?可是,拿锤子的人是没有的,幸福的人照样过他的幸福生活,只有日常生活的小小烦恼才使他感到有点儿激动,就像微风吹拂杨树一样。

    一切都幸福圆满。

    ” “那天夜里我才明白,原来我也是心满意足,也是幸福的,”伊凡?伊凡内奇站起来,接着说,“我在饭桌上、在打猎时也一样教导别人怎样生活,怎样信仰,怎样管理平民百姓。

    我也常常说:学问是光明,教育必不可少,但对普通人来说目前只要能读会写就足够了。

    自由是好东西,我也这样说,没有自由就像没有空气一样是不行的,但目前还得等待。

    是的,我就是这样说的,不过我现在要问:为什么要等待?”伊凡?伊凡内奇生气地望着布尔金,问道,“请问,为什么要等待?出于什么考虑?别人对我说,凡事不能一蹴而就,任何理想总是在生活中逐步地、在适当的时候实现的。

    不过,这是谁说的?有什么证据说明这是对的?你们会引证事物的自然规律和社会现象的合法性。

    但是我请问:我,一个有思想的活人,站在一道沟前,本来我也许可以跳过去,或者在上面架一座桥走过去,我却偏要等着它自己合拢,或者等着淤泥把它填满,这样做有什么规律和合法性可言?再说一遍,为什么要等待,等到没法活的那一天吗?可是人需要生活,渴望生活!” “我一清早就离开了弟弟的庄园。

    从此以后,我就感到城市的生活难以忍受。

    那份平静和安宁令我压抑,我害怕看别人家的窗子,因为现在对我来说,没有比围桌而坐一道喝茶的幸福家庭更令人不堪忍受的场景了。

    我已经老了,已经不适宜当一名斗士,我甚至不会憎恨了。

    我只是心里悲哀,气愤,懊丧,每到夜里我的脑子里种种思想纷至沓来,弄得我十分激动,不能安睡……唉,要是我还年轻该多好啊!” 伊凡?伊凡内奇激动地在两个屋角间不停地走来走去,反复说: “要是我还年轻该多好啊!” 他突然走到阿列兴身边,握住他的一只手,之后又握他的另一只手。

     “巴维尔?康斯坦丁内奇!”他用恳求的语气说,“您永远不要感到满足,不要让自己麻木不仁!趁您年轻、强壮、朝气蓬勃,您要不知疲倦地做好事!幸福是没有的,也不可能有;如果生活有意义、有目标,那也绝不是我们的幸福,我们的幸福在于更明智、更伟大的事业。

    做好事吧!” 伊凡?伊凡内奇带着可怜的、央求的笑容说出了这番话,仿佛他是为自己央求他的。

     后来三人坐在客厅不同角落的圈椅里,都默不作声了。

    伊凡?伊凡内奇的故事既没有让布尔金,也没有让阿列兴感到满足。

    在昏黄的光照中,金边画框里的将军和太太像活人似的瞧着他们,在这种时候听一个爱吃醋栗的可怜的小职员的故事不免乏味。

    不知为什么他们很想听听文人雅士或女人的故事。

    他们坐着的这个客厅里的一切,从蒙着套子的枝形吊灯架、圈椅,到脚下的地毯,都说明,这些此刻在画框里看着他们的人从前也在这里走过,坐过,喝过茶。

    现在俏丽的佩拉吉娅在地毯上不出声地走着――这比任何故事更美妙动人。

     阿列兴困得不行,他早上三点就起床操持家务,现在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。

    但他担心客人们在他不在时会讲什么有趣的故事,所以不肯离开。

    伊凡?伊凡内奇刚才所讲的是否明智、是否正确,他没有细想。

    客人们不谈麦种,不谈干草,不谈焦油,他们谈的事跟他的生活没有直接关系,这就让他很高兴,他希望他们继续谈下去…… “不过该睡觉了,”布尔金站起身来说,“祝各位晚安。

    ” 阿列兴道了晚安,回到楼下的住室去了,两位客人留在楼上。

    他们被领到一个大房间过夜,那里有两张老式的雕花木床,屋角挂着耶稣受难的象牙十字架。

    床又宽大又凉爽,被褥由俏丽的佩拉吉娅刚刚铺好,新换的床单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气味。

     伊凡?伊凡内奇默默地脱去衣服,躺了下去。

     “主啊,饶恕我们这些罪人吧!”他说完就蒙头睡了。

     他放在桌上的烟斗散发出一股浓重的烟油子味。

    布尔金一直睡不着,他纳闷哪儿来的这股难闻的气味。

     雨整夜敲打着窗子。

     (1898年) 姚内奇 一 每当有人来省城C,抱怨这里的生活单调无聊时,本地的居民像是为自己辩护似的说:恰恰相反,C城好得很,这里有图书馆、剧院、俱乐部,经常举行舞会,而且还有许多聪明、有趣、令人愉快的家庭,尽可以跟他们交往。

    他们便举出图尔金一家,说这是本城最有教养、最有才华的家庭。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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